一杯温热的咖啡下肚,陈谨顿时感觉好受多了。
十二月份时切尔诺伯格的温度可不是闹着玩的,陈谨还在地球的时候虽然从来没去过俄罗斯,但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俄罗斯十二月份时日均最低温能达到零下十四度。
在如此低温的环境下,陈谨开始怀疑自己正是因为成天在喝西北风,才在刚刚做了个在谢拉格漫步的梦。
不过,这都不是事。现在真正让他感到难受的,是他嘴里那挥之不去的甜味……
(人才……碧翠克斯姐是怎么做到每天喝这么甜的玩意儿的……)
陈谨并不喜欢喝特别甜或特别苦的咖啡。他认为,苦中带甜才是一杯好咖啡真正应该有的味道。全是苦味的那叫苦笋汤,全是甜味的那叫添加剂。而卡非每次泡的咖啡都让陈谨非常的满意,他认为整个切尔诺伯格再也找不到比卡非更会泡咖啡的咖啡师了,所以他才会无视自己上午才被老板炒鱿鱼,特地赶来这里喝一杯。
同样的,也正是因为他认识卡非,他才会一见面就掀开自己的兜帽。如果没有熟悉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在公共场合掀起自己的兜帽的。
几分钟过去后,嘴里的甜味才渐渐地消失。由于刚刚喝下去的咖啡是刚出炉的,陈谨开始幻想一个人往嘴里塞了一大把的方糖,然后抓起热水壶直接往自己的嘴里倒……
倒……
神经病,就算他翻遍整个泰拉估计都找不到一个会直接在嘴里泡热糖水的家伙好不好!
陈谨赶紧甩甩头把脑内的奇妙幻想赶走,喝太多甜的东西果然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话说回来,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卡非将半个身子斜靠在墙壁上询问他。
陈谨没有立刻回复他。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此时很容易认为他根本没听到自己说的话。但是卡非从他敲打着吧台的手指看出他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接着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缺人的地方。”
“不会吧,这几个月来你都换了多少个工作了?干得最长久的也就是这一次的吧?”卡非闻言瞪大了眼睛,“也许切尔诺伯格这座城市并不适合你,不考虑换个城市发展?”
“换个城市?我能跑到哪里去?”
“龙门?”
“我前段时间刚刚从那里回来。”
“呃……哥伦比亚?”
“那里的灰佬(黑话:警察)……条子太暴力,我怕他们的脑袋会被我砍下来当球踢。”
“啊这……那……谢拉格?”
“嫌我零下十几度的西北风还没喝够?搞个更冷的换换胃口?”
“……噗。”
说着说着,俩人都忍俊不禁。
“懒得再东跑西跑的了……”陈谨淡淡地说道,“这段时间来世道那么乱,能在这里有个安身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人生在世,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金钱只是让你活下去的意义之一,工作不愁没得找,只怕人懒不愿找。况且……”陈谨指了指自己,“我虽然不适合这座城市,但我好歹也在这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而且,我不过是长得比较奇怪而已,又不是感染者。”
这回轮到卡非沉默了。
陈谨丢工作并不是因为态度和技术上的问题,最大的原因是他的外貌。陈谨这个人的地位很微妙,卡非知道他不是感染者(陈谨告诉过他,他也相信陈谨),但他却有着从未见过的外貌特征。如果陈谨没戴兜帽或帽子,卡非第一眼不会发现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第二眼时会觉得哪里不对劲,第三眼时就会发现他的“特殊之处”,基本上所有的泰拉人都是这样的。
至于为什么能发现陈谨的特殊之处……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出于本能的原因……
不过,没人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因为这世界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同时没人会在乎是什么原因造就了陈谨这样的外貌,人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正是因为没人知道,所以大多数泰拉人知道陈谨的特殊之处后缠上心头的第一个情绪就是恐惧。
有的人害怕陈谨,认为他是怪物。
有的人害怕陈谨,怀疑是矿石病让他产生了这样的外貌。
也有的人不害怕陈谨,但这里是乌萨斯。对待自己国内的公民,乌萨斯普遍像四月的春天那样温暖,然而这仅限于“自己的公民”。很遗憾,陈谨并不算正宗的乌萨斯人,更别提他这样的外貌特征。
所以陈谨走到哪都要么戴着顶帽子,要么用兜帽死死地罩住头部。因为陈谨发现,只要自己的头部被遮住了,泰拉人就不会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不过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
“听说你上个工作丢了,是因为老板的老员工欺负你,然后你反击他们,老板就把你开除了?”
“是上上个工作。”
毕竟是个非常无聊的工作,那里的员工的娱乐除了打牌,就是欺负欺负新来的小伙子。没有人在乎,又是新来的陈谨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们取乐的对象。只是……对象是陈谨,他们比对付以前的新人要更过分一点。
然后陈瑾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然后,陈谨就被开除了。
几个老伙计和一个新来的家伙,那个老板倒是很会做生意。想到这,陈谨不由得冷笑。那个老板怕不是早就想找个机会把他开除了吧?月结工资制,最忙的一段时间渡过后,自己仅仅是因为略微打了一场架就被炒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那个老板心里的算盘是怎么打的。
好在他们遇到的是现在的他,如果是更早以前的他,当天切尔诺伯格内的某些人将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咚”的一声将陈谨的思维拉回到现实。回过神来的他看到吧台上多了一个红色的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的都是切尔诺伯格特产的巧克力和面包,陈谨见状皱了皱眉头。
“就当帮我最后一次。”卡非对陈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又拿我当工具人?你不会自己给那些感染者送过去吗?”
听到陈谨这么说,卡非狡黠地一笑:“你看你看,我个人是不在乎他们的那一声‘谢谢’的。但你可不一样,可是很少人会发自内心地对你说一声‘谢谢’的哦。”
“说得那么好听,你其实是害怕自己也变成感染者吧?”
“哎呀……这乌萨斯的国情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不是经常跟那些感染者打交道吗?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拜托你帮我送了。如果这次你愿意帮我最后一次的话……”
卡非故作神秘地看了陈谨一眼,然后将陈谨原先用来付账的钱币推还给陈谨:“这杯咖啡就我请!”
陈谨不屑地瞥了一眼吧台上的钱币:“一杯咖啡而已,我喝得起。”
卡非面不改色地又在吧台上拍了一笔钱:“外加我四分之一的工资。”
“这不是钱的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卡非敏锐地察觉到陈谨的语调变了个样。
“呵,”卡非笑了笑:“你上次领工资是在什么时候啊?”
一分钟过后,咖啡馆的大门被推开,陈谨提着那个红袋子快步走出咖啡馆,全程没有回头看一眼在门口挥手的卡非。卡非也在门口挥了挥手后,转身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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